吴承恩在杭州饱览了湖光山色,到长兴上任去了。
长兴这地方倒也不错,虽然是个山野小县,丘陵起伏,比不得家乡淮安交通便利,街市繁华,但是城外的山水景色幽美宁静,到那里游览游览,也还能得到一些乐趣。吴承恩在县丞衙门里接过移交,安排停当之后,出城去走走看看,暗自点头赞叹。“还可以,还可以,清静得很,就在这里安下心,做三年县丞吧!”
哪晓得,吴承恩到任才只几个月,可让他把做官的滋味尝到啦!就发誓赌咒的不肯做下去了。原来,除了知县大老爷,就数县丞为大,县丞手里的权力不小,一管征粮,二管马政。征粮就是催收老百姓的土地税;那马政呢!就玄乎啦,这是明朝坑害老百姓的一大暴政,那时北方边防军队用的军马,年年都分摊给老百姓喂养,那些经办军马的官吏,把银钱扣下,落进自己腰包。专买些下等劣马,派给民家喂养,只要养瘦了或者养死了,就叫人家赔马。赔多少?那就随管马政的漫天讨价吧,千儿八百的开出价码来,不给钱不行,非要逼得人家倾家荡产不可。就这两桩坑害百姓的差使,吴承恩能忍心干吗?
吴承恩刚做了大半年的县丞,受够了罪,哪晓得又碰上更大的麻烦:长兴四乡闹旱灾,粮食失收,饿死了不少人。地方官照例要奏准朝廷,开仓放赈。实骨子放赈的粮食,官儿们经手三分肥,到了灾民手里能有多少呀?要说长兴县的知县,本来名叫归有光,是明朝著名的散文家,这个人做官还正派,跟吴承恩相处几个月,也还搞得不错。偏偏他被调走了。新来的知县姓温,可就不顾睑皮,去想出花样来捞钱。这天,温知县派他的账房师爷来找吴承恩,悄悄递上话:“县丞二老爷,千里为官只为财,这次开仓放粮,据敝东大老爷的意思,不妨扣下七成,只放三成;落下的粮食呢,县里凡是有些体面的,多少给他们打发点儿,其余归敝东大老爷和县丞二老爷对半收下,公平无欺!”吴承恩听这话吓了一跳:“侵吞赈粮,这号事儿不能做,上官查出了要奏请皇上办罪呢!”账房师爷说:“拿点儿孝敬上官,笃定无事,常言道官官相护,何必认真。”“那,那不怕坑杀百姓,不怕百姓怨恨痛骂吗?”“痛骂由他痛骂,好官我自为之。”“克扣赈粮,如此缺德,还谈上什么好官!我姓吴的不能干这味良心的事!”账房师爷不高兴了:“良心值得几个钱一斤?县丞二老爷要三思而行,不必迂腐固执。”说完拂袖便走。
温县官不肯罢休,又指使三班六房的头儿来找吴承恩,七七八八来了一大批,领头的人见面就开口:“二老爷,说话也不必绕弯抹角,干脆爽快些!这个年头儿,饿死人啦,我们这些混衙门的都有家有口,哪个不想活命呀,你二老爷府上也有老小,要拿人心比人心呀!这开仓放赈的事儿,请二老爷瞧着办吧!”这些话软中带硬,吴承恩哪能听不出,当下冷冷回答:“要讲人心比人心,就不能不顾灾氏死活,克扣赈粮的事儿千万行不得!我不敢味着良心啊!”
软的不行,再来硬的。温县官又出鬼点子,叫三班六房那些人跑来跟吴承恩吵闹要挟,挤满一屋子,七嘴八舌闹得个不亦乐乎!吴承恩被这些人吵昏了,气得两手发抖,最后抛出一句话:“你们别吓唬我,我宁愿丢掉县丞,也不干缺德的事!”
当天,吴承恩在灯下发愁,这个县丞再做不下去啦!哎,要是归有光不调走,他决不会逼我跟他串通克扣赈粮,不顾民命……他嘴里轻轻念著“归有光”三字,念来念去,忽然大受启发似的,拍案而起:“如今官场中一片黑暗,还是辞官归去,在家写写文章,倒还有一线光蝗哩!”
吴承恩只做了一年县丞,受够肮脏气,想辞官回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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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琤杰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