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西游记》是一部世代积累型作品,它的成书有一个漫长的演变过程。今见最早的明版《西游记》卷首有一篇陈元之序:世德堂本署“壬辰”,一般认为是万历二十年(1592);杨闽斋本则题“癸卯”,一般认为是万历三十一年(1603)。亦有论者认为“王辰”是嘉靖十一年(1532),或以为“癸卯”是嘉靖二十二年(1543)。总之,即使说得最宽泛,都在嘉靖、万历间是一致的;所以,《西游记》成书或刊刻于嘉靖、万历(1522—1619)间约一百年中是肯定的。故陈序无疑具有极大的资料价值。
但是,陈序并未说《西游记》作者是谁:“《西游》一书,不知其何人所为。”又说:“旧有叙,余读一过,亦不著其姓氏作者之名。”可见《西游记》从它出世之日起,书上就不署作者之名。不过,陈序上另有一段文字却对《西游记》作者提供了重要线索,即“或曰出今天潢何侯王之国,或曰出八公之徒,或曰出王自制”,总之,作者是与藩王府有关的人。那么,这个人究竟是谁?数百年来引得论者竞相探讨,却至今尚无定论;特别是近20年更是为此而争论不休。
今特将古今来论界所提的种种作者说,简介于后,供深入探讨之参考,或有助于结论之早出。
一、邱处机说。此说流行于清代,且影响及今。
邱处机,原为丘处机,讳孔子改。字通密,号长春子,登州栖霞人。生于南宋绍兴十八年,即金熙宗皇统八年(
1148),卒于南宋理宗宝庆三年,即蒙古太祖二十二年(1227),享年80岁。邱处机是道教全真派北七真之一,为龙门派倡始人。曾应诏与弟子远涉西域见元太祖成吉思汗,赐号神仙,受命掌管天下道教。邱处机于1224年回到今北京,其弟子李志常撰《长春真人西游记》二卷,记其师西行途中所见所闻和吟咏之什。
邱处机既是南宋末和元初人,怎么会与问世于明代嘉靖、万历间的《西游记》作者朕在一起呢?
据查,最早涉及邱处机和《西游记》关系者是元樗栎道人秦志安和陶宗仪。秦志安撰《金莲正宗记·长春邱真人》篇历叙邱的生平事迹后说:“所有歌诗杂说、书简论议、直言语录,曰:《蟠溪集》、《鸣道集》、《西游记》,近数千首,见行于世。”陶宗仪据之撰《辍耕录·邱处机》篇,历述邱处机言行际遇后说:“已上见《蟠溪集》、《鸣道集》、《西游记》、《风云庆会录》、《七真年谱》等书。”上述二文中所举除《蟠溪》、《鸣道》两集系出邱之手外,其他都为他人所作。可知该《西游记》系指李志常撰二卷本《长春真人西游记》。
最先把小说《西游记》同《长春真人西游记》相混,并将著作权亦归之于邱处机者可能是生于明末的清人毛奇龄(1623—1716)。毛奇龄,字大可,博览载籍,著书甚丰,喜为辨驳以求胜,凡他人所已言者,必力反其词。毛奇龄究竟怎祥论述邱处机著小说《西游记》,笔者未能查到。但清人钱大昕曾在《长春真人西游记》一书之跋中指出:此书系“其弟子李志常所编,于西域道里风俗,多可资考证者。而世鲜传本。余始从道藏抄得之。村俗小说演唐玄奘故事,亦称《西游记》,乃明人所作。萧山毛大可据《辍耕录》以为出处机之手,真郢书燕说矣”。
首倡邱作说最力且影晌波及有清一代者,当推汪象旭。汪氏字右子,号憺漪子,自称残梦道人,清初人。汪象旭堪称精心设计了《西游记》邱作说。他在所著《西游证道书》卷首编撰有《邱长春真君传》,文中列述邱氏生平后说“有《磻溪鸣道集》、《西游记》行于世”,直接把《西游记》归入邱氏所作;并编入署“天历己巳翰林学士临川邵庵虞集撰”的《原序》,序中你:“一日,有衡岳紫琼道人持老友危敬夫手札来渴。余与流连浃月。将归,乃出一帙示余,曰:‘此国初丘长春真君所纂《西游记》也,敢乞公一序以传’。余授而读之,见书中所载,乃唐玄奘法师取经事迹”,并敘及此书“数十万言”,大要为“收放心而已”,又有什么“心滚之称王称圣而闹天宫”;同时又在回评中多次提及邱处机写《西游记》的意图。如此言之凿凿,故随即有诸多评者纷起呼应。
陈士斌著《西游真诠》、张书绅著《新说西游记》、刘一明著《西游原旨》、张含章著《通易西游正旨》、含晶子著《西游记评注》,以及撰序作跋,连篇累牍,异口同声皆声称《西游记》为邱氏所作,甚至并名亦直题“《邱真人西游记》”。邱作说终于成为有清一代《西游记》作者说的主流。
但随即亦有学者持疑,如前引钱大昕所说“郢书燕说”之误;纪昀《阅微草堂笔记》指出《西游记》中有明制,系明人所撰等;最后终为跨承恩说所代替。
不过,今人亦续有持邱作说者。如金有景撰《关于(西游杞)作者问题》(南通师专学报1988年第3期)等文,义为《西游记》有“祖本和今本之分”,“祖本的确有‘证道’或讲‘修金丹,炼气功’等等主旨”,而且“还具体地反映了邱处机所属的全真派的观点”,所以“祖本《西游记》的作者非常可能是邱处机”,“或邱处机的弟子”。
二、吴承恩说。此说是二十世纪《西游记》作者说的主流。
吴承恩(约1500—约1582),字汝忠,号射阳山人,山阳(今江苏淮安)人。嘉靖中补贡生,曾任长兴县丞,晚年有荆府纪善之补。著有《射阳先生存搞》等。
首倡吴著说者为清人昊玉搢、阮葵生和丁晏诸人。吴玉搢《山阳志遗》说:“天启旧志列先生为近代文苑之首,云‘性敏而多慧,博及群书,为诗文下笔立成,复善谐谑,所著杂记数种,名震一时’。初不知杂记为何等书,及阅《淮贤文目》,载《西游记》》先生著。考《西游记》旧称为证道书,谓其合于金丹大旨;元虞道园有序,称此书系其国初邱长春真人所撰。而郡志谓出先生手,天启时去先生未远,其言必有所本。意长春初有此记,至先生乃为之通俗演义,如《三国志》本陈寿,而演义则称罗贯中也。书中多吾乡方言,其出淮人手无疑。或云有《后西游记》,为射阳先生撰。”
阮葵生《茶余客话》说:“金漳山先生令山阳,修邑志。以吴射阳撰《西游记》事欲入志。余谓此事真伪一值一辨也。按旧志称:射阳性敏多慧,为诗文下笔立成,复善谐谑,著杂记数种。惜未注杂记书名,惟《淮贤文目》载射阳撰《西游记通俗演义》。是书明季始大行,里巷细人乐道之,而前此未之有闻也。世乃称为证道之书。批评穿凿,谓吻合金丹大旨,前冠以虞道园一序,而尊为长春真人秘本,亦作伪可嗤者矣。按明郡志谓出自射阳手,射阳去修志未远,岂能以世俗通行之元人小说攘列已名?或长春初有此记,射阳因而演义,极诞幻诡变之观耳。亦如左氏之有《列国志》、三国之有演又。观其中方言俚语,皆淮上之乡音街谈,巷弄市井妇孺皆解,而他方人读之不尽然,是则出淮人之手无疑。”
丁晏《石亭记事续编》则说:“《潜研堂集·跋西游记》云:‘长春真人西游记二卷,其弟子李志常所述,于西域道里风俗,颇足资考证,而世鲜传本,予始于道藏抄得之。小说《西游演义》乃明人所作,萧山毛大可据《辍耕录》以为出邱处机之手,真郢书燕说矣’。晏按:钱氏谓明人作甚是。《记》中如祭赛国之锦衣卫,朱紫国之司礼监,灭法国之东城兵马司,唐太宗之大学士,翰林院,中书省,皆明代官制。邱真人乃元初人,安得有此官?其为明人作无疑也。及考吾郡康熙初旧志《艺文书目》,吴承恩下有《西游记》一种。承恩字汝忠,吾乡人,明嘉靖中岁贡生,官长兴县丞。旧志《文苑传》称:承恩性慧而多敏,博极群书,复善谐剧,所著杂记几种,名震一时。《西游记》即其一也。今记中多吾乡方言,足征其为淮人作。《西游》虽虞初之流,然脍炙人口,其推衍五行,颇契道家之旨,故特表而出之,以观吾乡之小说家,尚有明金丹奥旨者,岂第秋失之鍼鬼,瞽仙之精算哉?且使别于真人之记,各自为书。钱氏之说得此证而益明矣”。
据天启《淮安府志》和上引各说,鲁迅在《中国小说史略》和《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》中推断为吴承恩作:“《西游记》世人多以为是元朝的道士邱长春做的,其实不然。邱长春自己另有《西游记》三卷(当作二卷,且为李志常作),是纪行,今尚存《道藏》中。惟因书名一样,人们遂误以为是一种。加以清初刻《西游记》小说者,又取虞集所作的《长春真人西游记序》冠其首,人更信这《西游记》是邱长春所做的了。——实则做这《西游记》者,乃是江苏山阳山人吴承恩。”并指出:“这部小说,也不是吴承恩所创作,因为《大唐三藏法师取经诗话》……已说猴行者,深河神,及诸异境。元朝的杂剧也有用唐三藏西天取经一事,自唐末以至宋元已渐渐演成神异故事,且多作成简阜的小说,而至明吴承恩,便将它们汇集起采,以成大部的《西游记》。胡适在《西游记考证》长文中持论亦同。
吴著说在二十世纪中几成定论;但亦时有提出异议者。
三、许白云说。
许白云,生于元世祖至元七年(1270),卒于元惠宗至元三年(1337)。史你杵氏于书无不穷探精微。公卿屡荐,终不就。暮年许学尤为诚悉,从游者千余人。晚以白云山人自号。
提出许作说者为清人桂馥《晚学集》:“《唐高僧传》:‘三藏法师元奘,陈留人,姓陈氏。贞观初,肇自咸京,誓往西国,穷览圣迹。经六载,至摩伽陀城。凡十二年,备历圣君,龙庭之文,鷲岭之秘,皆研机睹奥矣。……及东归,太宗诏留于宏福道场,乃诏明德僧灵润等二十人译梵,……总七十四部一千三百余轴。法师身长八尺,眉目疏朗,凡所游历,一百二十八国’。馥案:许白云《西游记》由此而作”。
但持许作说仅此一家,未见流行。在近年的《西游记》作者争论中,或有认为许作说还可研究者,指出:过去因肯定《西游记》为吴承恩所作,所以对桂馥此说不加以重视,但这一记载到底是怎么回事?似也值得研究。
四、与《性命圭旨》同一作者说即史真人弟子说或唐新庵说。
倡此说者为清人陈文述,在《西泠仙咏自序》中称:“邱祖《西游记》只二卷,载在《道藏》……世传《西游记》,则邱祖门下史真人弟子所为,所言多与《性命圭旨》相合,或即作《圭旨》之史真人弟子从而演其说也。”
该说提出后似未见流行。今人李安纲撰《<性命圭旨>与<
西游记>》(山西大学师院学报1996年第一期)等文,似据该说迸一步加以阐发,认为《性命圭旨》和《西游记》二者的主题、人物、结构都类同,只不过一为金丹大道的思想理论体系,一为文学艺术的表现,所以“二书的作者可能是一个人”。并在稍后随即提出二书作者均为唐新庵:“据震初子余永宁常吉的《刻性命圭旨缘起》云:‘里有吴思鸣氏,得《性命圭旨》于新安唐太史家。盖尹真人高第弟子所述也。藏之有年,一日出示丰干居士。居士见而悦之……因相与公诸同志,欲予一言为引。’……署曰‘万历乙卯’,即万历四十三年(1615)。可见,是书出自唐太史家,由吴思鸣与丰干居士共同刊行。……思鸣即之鹤,唐太史即唐新庵,为吴弟舅氏。……我们倒倾向于唐氏所作。他曾为太史,深通儒学星占、星历阴阳,在仙风大炽的嘉靖时代再钻研佛、道,亦为易事;而且那么多的丹经梵典,也只有在朝廷的书库中才能读到。其著述的时间,很可能是在家时。因为在朝时,曾亲眼所睹、亲耳所闻过因劝讽皇帝禁止方术外道而被杖死严惩的事例,所以会在朝廷为官时收集资料和构想,居家时再整理编撰成书。由于心有余悸,不敢署名,而且托为尹真人之弟子所著。这事吴思鸣肯定是知道的,书是他从舅家拿出来的,力什么不早早付梓,而要‘藏之有年’呢?很筒单,书的主旨在于移风易俗,有碍当政,必须等到适当的时候,所以在万历四十三年才将它拿出示人。”“再看《西游记》,最早的版本是万历间金陵唐氏世德堂刻本……(据陈元之序,刻于万历二十年(1592),从唐氏购书、读书,到好事者校秩,再到梓成,起码要有四五年光景。因而唐氏购书与吴氏得《性命圭旨》一书,时间大致无差。但是,书名曰‘新刻’,自然是相对于旧刻而言,则唐氏所购应为旧刻。既不署撰人,旧序亦无署名,可见是作者自为,可惜世德堂本未加刊印。清初汪澹漪曾云得大略堂古本《西游释厄传》,可能是唐氏所购旧刻本。……那么成书也该在嘉靖二十至三十年间,与《性命圭旨》的创作年代相合。……因此,《性命圭旨》和《西游记》同出安徽歙县唐太史之手,成书的时间大致同步。小说问世早,可能因为是谬悠之言,荒唐之事,无可究诘罢。《性命圭旨》问世晚,也许是修证仙道之言,破迷祛妄,有所指斥,多所忌讳吧。”“至于《西游记》出版物上是否要署上唐太史,我们以为坯是遵照作者的意愿署以‘无名氏’为好。”
与《性命圭旨》同一作者说在清代既未见流行;今人具体化为唐新庵说,亦未见有何影响。
五、华阳洞天主人即陈元之说。
华阳洞天主人是世德堂本第三种明版《西游记》的校者,或认为校者即作者。今人陈君谋撰《百回本(西游记)作者臆断》(苏州大学学报1990年第一期)首倡此说。陈氏认为:“最早接触和了解”世德堂本的是世德堂主人唐光禄、校者华阳洞天主人和序者陈元之。他们“是三个人呢,还是两个人?”郑振铎说华阳洞天主人即唐光禄,孙楷第说陈元之即唐光禄,惜乎他们未作具体说明。陈君谋认为陈元之即华阳洞天主人;华阳洞天主人是万历二十年刻世德堂本的订校者,不可能是万历十二年已逝的李春芳。陈元之的名字来自《老子》:“玄之又玄,众妙之门。”玄、元同,陈元之是道家,华阳洞天主人很可能是道家的别署。“这样,姓名陈元之,别号华阳洞夭主人,两者就很自然地结合在一起。陈元之不公是华阳洞天主人,而且亦即《西游记》的作者。”“序文作者陈元之,即校者华阳洞天主人,也即作者,三位一体”。陈氏认为华阳洞天主人的校,“并不是只校书中有关道教的叙写”,“而是‘订校’,‘校(应是秩,下同)其卷目’,‘校其卷目’就是分卷次立回目。如果不是初刻,那就用不着‘校其卷目’,因此,我们现在能见到的世德堂本二十卷一百回,就是华阳洞天主人订定的。世德堂本是初刻本无疑。”“分卷次、立回目,为应是作者的事,但却由‘订校’者来做。所以这里的‘订校’,‘校其卷目’,隐含整理创作之意;校者即作者。”
今人张锦池撰《论(西游记)的著作权向题》(见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《西游记老论》)亦主作者为校者华阳洞天主人,且“因陈元之序深得作品之三昧,故疑校者序者为同一人。”
六、华阳洞天主人即李春芳说。
今人沈承庆撰《话说吴承恩——(西游记)作者向题揭秘》(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0年版)主此说。
沈氏论定李作说有本证三条:
一、“世德堂本《西游记》卷首刊有‘华阳洞天主人校’字样。以一部在几代民间话本基拙上整理加工而成的小说,其不称‘著’、‘作’而署曰‘校’,是即‘编撰’之谓,‘华阳洞天主人’于此当即‘编撰人”’。并认为这是“铁证”。
二、“据吴承恩诗《赠李石麓太史》推断‘华阳洞天主人’为李春芳;有其家庭历史根据,也另有其个人道教薰刁背景。可信。”
三、“《西游记》第95回一诗中隐有‘李春芳长者留迹’词句。‘留迹’意为‘留笔’,与卷首‘华阳洞天主人校’字样参看,皆为考定《西游记》作者之本证”。沈氏称送条为“钢证”。
沈氏所谓诗中隐有“李春芳长者留迹”的“怪诗”是指第95回如下一诗:“缤纷瑞霭满天香,一座荒山倏披祥。虹流千载清河海,电绕长春赛禹汤。草木沾恩添秀色,野花得润有余芳。古来长者留遗迹,今喜明君降宝堂。”此诗原为天竺国王到布金古寺而作。沈氏认为:“写诗固可以随着感觉走,但也不能跑题无法。试看怎么和‘今喜明君降宝堂’相对的第七句,会扯出来个‘古来长者留遗迹’的话呢?这段故事里,没出现过一个什么‘长者’,描等的又是眼前情景,何从‘古来’?这里无论作者或故事人物都在现说现话,哪儿去找‘遗迹’?且这‘遗迹’还是那位‘长者’所留。”“读至此处,百思不解”,“再一细看,第四句‘电绕长春赛禹汤’里有个‘春’字。第六句‘野花得润有余芳’里有个‘芳’宇。第五句‘草木沾恩添秀色’。‘木’字偏旁稍‘添’而迁‘秀’,则‘拆白道字’组成个‘李’字。第七句‘古来长者留遗迹’的‘长者’是编撰人的自称,‘留遗迹’是自白。合看这第四、五、六、七四句,庾词隐语已昭然若渴,其非‘李春芳老人留迹’而何?”
此外,沈氏又提出史证四条:
一、“李春芳籍隶江苏兴化,确为’吾淮人也”’。
二、“李春芳历任吏部侍郎、尚令,并亲手议改《宗藩条例》,故熟知明代官制变迁与现状及京城官署及藩府建制情况”。
三、““或曰’:《西游记》稿‘出王自制’,实为‘出自相府’之托词”。原因是“‘王’、‘公’并级”。
四、“李春芳受命总校《永乐大典》,得见引书《西游记》,故有条件据为新稿‘祖源”’。
另外,沈氏坯提出旁证五条:一、“世本《西游记》校旧本所增之回目、诗词富道教色彩,与李春芳读书茅山,‘青词宰相’经历吻合”;二、世本《西游记》原‘叙’‘摄魔以还理’等语,正是李春芳师承王艮之陆王一派心学思想”;三、“世本《西游记》校旧本新增有关‘孝道’情节两处,与李春芳性孝、行孝之思想行为一致”(此证所谓“旧本”系沈氏指杨致和《西游记》简本);四、李春芳信奉宋邵雍‘元会运世’说之历史哲学,分在《西游记》与《贻安堂集》中宣讲、运用”;五、李春芳惯用‘海晏河清’一语以颂‘太平’,多次见于《西游记》与《贻安堂集》二书”。
沈氏称:“综观以上本证、旁证、史证,我们现在可以理直气壮、毫不含乎地提出:‘世德堂本《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》之作者为明代嘉靖、隆庆年间‘青词宰相’兴化李春芳”。而誉之者认为“从而推翻了七十多年来文学界一直传颂‘吴作西游’的错误结论”。见《话说西游记》一书之《序》。
按:综上所述,从古至今,提出的《西游记》作者共六悦。不过,倘若“邱处机”说与“或邱处机的弟子”说、“与《性命圭旨》同一作者”说中之“尹真人弟子”说与“唐新庵”说以及第五、六项中“陈元之”说和“李春芳”说与“华阳洞天主人”统统分列,则共九说了。
九说中,声势最大,流行最久的当推邱处机说;赞同最众,几成定论的当为吴承恩说;后起新见,前景难测者则是华阳洞天主人说,虽然该说之持论者因急于求成,将华阳氏分别判为陈元之或李春芳,以致相互矛盾,使向题复杂化,但华阳氏之为世德堂本校者却的确有“铁证”。那么,就《西游记》一书实际而论,世本的“校”者是否可称为世本的编者呢?无疑值得深思和值得研究。
吴承恩作说与非吴承恩作说已争论有年。持续争论势所不免,也未必不是好事。从上述六说(或九说)所据之材料、立论之基点、推断之方法来看,无疑针锋相对,大有不同。真理虽然越辨越明,但若论主们只各自抓住一点,不及其余,既未能知己知彼,也不及去伪存真,则这场作者之争势必成旷日持久之拉锯战。是否能在总结经验的基础上,取长补短,舍偏求全,都从《西游记》成书史演变史的实际出友,充分吸收和运用版本研究已有之成果,相辅相成,突事求是,进行深人之探讨,以求早日得出符合实际之结论呢?且拭目以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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