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耕耘就有收获,吴承恩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,一百多万字的《西游记》初稿终于在“射阳簃”内写出来了。对这件事,当地的一些文人学士,知道的都有所议论,毁誉不一。有的赞叹吴承恩的才华和奇特的想象能力,称此书为“天下奇”,有的人却持鄙视的态度,说《西游记》是一篇不合时宜、难登大雅之堂的“妖书鬼言”。
吴承恩的妻子叶氏,非常体贴自己的丈夫,生活上也给了吴承恩无微不至的照顾,夫妻之间情感笃厚,但叶氏对吴承恩不求仕进,只爱舞文弄墨却极不赞同,心中常有不满。
初春的一天,叶氏忙乎了一上午,才将饭菜做好端到桌上,摆放停当,便招呼丈夫和儿子出来吃饭。可是,她左喊不来,右喊也不来。她走到书房,只见吴承恩翻阅着那《西游记》手稿出了神,儿子吴凤毛竟也抱着其中一卷《西游记》看得入了迷。叶氏心想,这一对父子真是世上少见,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无名火。她一把夺过凤毛手上的书,生气地说:“你再这样下去,还不成了呆子,什么东西把你的魂勾去了!”小凤毛“哇”的一声哭了起来,他边哭边喊道:“我要看孙悟空!我要看孙悟空!”
吴承恩笑着站起来,拉过小凤毛说:“别哭,爸爸讲给你听。”
叶氏见此,只好轻轻叹了口气。
就在这时,吴承恩的好友朱曰藩来了。朱曰藩家在宝应,平时难得见面,吴承恩非常高兴,忙叫叶氏添杯加筷,两人边谈边饮。
饭后,吴承恩兴致勃勃地把《西游记》手稿捧到老友面前。朱曰藩翻看了几章,书中的内容已大致明白了几分,他避开吴承恩注视等待的目光,铺纸握笔写了一首诗。吴承恩接过诗一看,开头两句是“眼前时态日纷纷,物外心期独有君”,意思是说,在这令人眼花缘乱的尘世间,只有你我二人心心相知。吴承恩见了眉头舒展,心想:还是老朋友了解自己啊。诗的三四句是叙说这次走访,除因“相思”会友,另外就是特来欣赏一下你的奇妙文章。吴承恩继续看下去,急切地想看到好友对《西游记》的评价,谁知朱曰藩那诗的最后两句是:“珍重大才行瑞世,少年人谩比终军”。吴承恩顿时明白了朱曰藩的真正态度。原来他对《西游记》不屑一顾,说吴承恩撰写这样的文章,是浪费大才,他规劝吴承恩,人到中年,还学什么少年人,侈谈什么诲外九州、殊方异趣,你应“珍重大才”,在圣明的瑞世去当官,才是立身之本啊。
吴承恩由期待到愕然,又转为失望。此时,他也效仿老友的样子,一言不发,提笔回诗一首。前四句是“我爱朱郎龙凤种,即今诗思逼曹刘。玉鞭紫气瞻风骨,金殿春云照羽毛”,意思说,朱曰藩是才子曹植、刘桢一样的人物,是龙凤之子,你的诗可与曹刘相比,也可向圣人献殷勤,你有玉鞭紫气的风骨,下一科一定能考中进土。这几句正中朱曰藩的心怀,他高兴地往下看,吴承恩写的诗句是:“绝世飞扬人未识,致身儒雅道何高”。好极了!朱曰藩见吴承恩把他又比成是有“绝世飞扬”之才而无人识货的李太白,心里美滋滋地想道,知我者承恩也。看来,老朋友和我是志同道合的。
且慢!吴承恩诗的最后两句厉害极啦!只见他学着朱曰藩的写法,诗尾见本意。把这最后十四个字写得又粗又大:“投君海上三山赋,报我花间五色袍。”吴承恩末联与朱曰藩的末联针锋相对。意思是,我吴承恩把你当知音,谁知你是隔心人。我要到海上去寻三山,献给你一篇三山赋。而你回赠我的却是一件五色袍(官服)。吴承恩的意思非常明白,咱俩道不同,不相为谋,你去当孔门升堂入室的弟子,到皇帝那儿去当官吧。我吴承恩还是我行我素,去漫游名山大川、四方八极,写我的《西游记》。
朱曰藩看到这里,欣喜若狂的心情,顿时云消雾散,凉了半截,便起身辞行,叶氏再三挽留也白费口舌。两个自少友善、诗文同道的朋友,结果为了《西游记》闹得不欢而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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