呈承恩在漫长的生涯中,送走了七十二个春秋寒暑。岁月在他的脸上刻满了印痕,但他仍然象一头老牛,在人生的道路上艰难地跋涉着。
凤毛早夭之后,老母和妻子又相继病故,吴承恩只落得孤身一人。每当夜阑人静,他独伴孤灯,形影相吊,孤独之感便油然而生。
丘度,是吴承恩的表外孙,自幼聪慧过人,名闻乡里。长成之后,琴棋书画,诗词歌赋,无不精通。淮安城里的文人学士对他的才华十分赞赏,为官清廉的淮安知府邵元哲对他也十分器重。可是,人们哪里知道在丘度身上,倾注了吴承恩多少心血啊!
为了使自己这个十分喜爱的表外孙成才,吴承恩把丘度接到“射阳簃”,亲自教诲,鼓励他努力攻读,将来做官要为百姓做好事。
一个静谧的夜晚,“射阳簃”的窗口映着微红的灯光,吴承恩端坐书案前,手执一支狼毫,凝神细想,久久没有落笔。丘度抚弄着一张红色的请柬,谦恭地肃立在一旁。
原来,淮安知府邵元哲明天适逢四十寿辰,派人送来请柬,特邀吴承恩和丘度赴宴。
吴承恩心想,自己已经年迈,无所顾忌,而丘度正青春年少,前途无限。平时,邵知府十分器重,今逢寿诞,不可草率。本想送上一份礼物,又觉得这是俗人之举,他决意为邵元哲撰写寿幛,一来对知府表示敬重之意,二来也可激励丘度奋发努力,早成大器。
吴承恩思索良久,终于蘸墨挥毫,一篇五言律二十二韵幛词跃然纸上。丘度诵读一遍,不由眉飞色舞,拍手叫绝。
望着丘度那活泼可爱的神情,吴承恩倒在椅子上,觉得又有一个人在面前晃动起来。是凤毛!是的,他心爱的儿子,过早地离开了人间。要是他在世,也该有丘度这么大了,也一定和丘度一样有出息!凤毛,现在你在哪里?吴承恩心里默默地呼喊着。一股无比哀伤的情绪撞击着他的心弦,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。
正在捧读寿幛的丘度回头一看,只见吴承恩苍老的面颊上挂着两行浑浊的眼泪,不由得一阵心酸。他知道表舅爹又想起什么痛苦的往事了。为了让他安静地休息,便默默地退出门去。
夜栖的鸟儿凄哀地叫了一声,吴承恩惊醒过来。眼前什么也没有,伴他的只有一盏孤灯。
他拿起一件衣服走出门去。一阵寒风扑面吹来,吴承恩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。他找到丘度,把衣服轻轻地披到丘度身上。
两人回到屋中,丘度捧起那幅寿幛说:“表舅爹,您对晚孙恩重如山,我一定不负您的希望,刻苦攻读,象您一样,善诗能文。”
吴承恩苦笑一声:“我这些拙诗陋文,有什么值得后人效仿的!”
丘度激动地说:“如果孙儿将来有出头之日,定要将这些诗文刻印出来,让世人一新耳目。”
吴承恩注视着丘度,片刻才说:“我的诗文倒不必记在心。你如果能求得一官半职,切记要以百姓、社稷为重。”
丘度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烛光微微跳动了一下,吴承恩的脸色显得十分苍白,又说:“集几十年的经验,我觉得为官要谨记五条:
一要不畏强暴之压;
二要不避谤毁之言;
三要为国为民竭力尽心;
四须惩恶扬善,不能瞻前顾后;
五要注意节俭,关心百姓衣食。”
丘度感动得泪流满面:“请表舅爹放心,孙儿一定牢记……”
丘度没有辜负吴承恩的希望,第二年就考中举人,接着又高中进土。为官期间,他常以吴承恩教诲的五条鞭策自己,清正廉明,几次升迁,官至光禄寺正卿。
吴承恩逝世以后,丘度亲自收集了吴承恩散佚的诗文手稿,并且出资刻印,书名为《射阳先生存稿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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