专家论坛吴圣昔

序言

王同书
　　

“人生到处知何似？应是飞鸿踏雪泥。泥上仍然留指爪，鸿飞那复计东西。老僧已死成新塔，坏壁无由见旧题，往日崎岖犹在否？路长人围蹇驴嘶”。在为吴圣昔兄《西游新证》写序言时，我首先想到苏轼这首赠弟诗，诗情、诗意，大类我俩当前情状。

我和圣昔相识、共事，倏忽十年，共同操持《明清小说研究》，晴窗雨夕、雪里风中，奇文同赏，疑义相析，喜忧共承。编余又各研课题，我研《水浒》，仅于作者略证一、二，他专《西游》，却穷源竟委，遍及作者与全书，灼见卓识，峥嵘遐迩。其独到之处在于常能将偶得识见，推而广之，上升为普遍理论，为世所重。又旁及文论，亦师心之作，其所著《刘勰文学原理的建构与精髓》、《明清小说与中国文化》等，联翩而出，新论精审，文采斐然。

“文章信美多娇”，可也确是“文章憎命、时数限人”。他这位复旦学子，“寒窗”五载，遵“文章者经国之大业，不朽之盛事”的古训，充满着为盛世所用的热情，又正是大展宏图之年华，不料，恰逢“文革”，泥工杂差，尘网十年。浩劫过后，展转“归队”，来到江苏省社科院，搞文学研究。也许这于我得良朋益友，于他得用武之地，或可称皆属幸事。他也在此时精研《西游》，宏文迭出，集成《西游新解》、迅速出版，为当时全国唯一之论《西游》专著，注目其总体特质，拂拭其时代风尘，还作品以本面，引读者去思索。并能勇闯禁区，扬人所讳言者之“居要片言”（如“游戏说”），辩人所尊奉之权威者失当之论（如版本问题），发扬了无私无畏的学术气节。立论新颖，考证精详。再益之以思路开阔，对所论能作全方位、多层面的综合考察；联想活跃，古今中外、佳例名言，奔走笔下，褒贬允当，情趣娓娓，令人心领神会，开卷难释。因之绍介迭出，连续获奖，余也分享其乐。

可是，他此时又确乎“冯唐易老、李广难封”，岁届花甲，依然故我，书生品格、发愤忘食。“不管风吹浪打、胜似闭庭信步。”成于斯？失于斯？甘苦心悟，评说由人。学蠹于老妻病榻之旁，挥毫于外孙嬉闹声中。几历寒署，又撰成《新解》姊妹篇《西游新证》，有幸先睹，诚觉后来居上。好为人谋而又不自量力如我者，又为之筹划出版事宜。然而适逢出版低谷，“卞和之璞，识主难寻”，书稿因循厂家，瞬息竟已经年。圣昔亦置而不问，我知道他总是怕将自己“劳命丧财”的困扰波及到我身上；可是就我而言，手捧朋友之数年心血，正如捏着一团火，秦廷求合，搜箧拔钗，也要为之广布流传，所以排除万难，终成其事。此亦是“小而言之为中国，大而言之为学术”，私而言之为友谊也。也因此，他让我作序时，我竟不能自己地允诺写此，诚在一吐心曲。几行鸿爪记崎岖，附骥何妨此一回。幸吴兄身心双健，职虽退而学仍进，新岁又成新评校本《西游记》等数种；而揣摹《西游》各种版本已数年，拟再撰《西游新考》。则可预期同好更伙，指酒论文之机尚多也。

1993年写于金陵激扬斋

本书篇目：

十、《西游记》陈《序》称“旧有《叙》”是指虞《序》吗